LeeJunKi在"王的男人"中劇照(單純覺得適合此主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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耽美通常指描寫男性之間戀情的小說或漫畫作品。與之相關的另一個概念爲同人,同人原指同好、同仁,但現在已成爲專有名詞,指對某部作品或某人物等進行研究與再創作、從而衍生出來的作品,又有人認爲它的意思是“把名作裏的兩個男人硬湊成同性戀”,故而與耽美合稱爲耽美同人。喜歡閱讀或寫作耽美同人作品、對男性間戀情有特殊執著的女性,被稱爲“ 同人女”。
耽美小說鼻祖屬於二次婚姻産物
她穿明豔的粉格裙配白色襯衫,外罩一件孔雀藍開衫,白短襪,細看原來是極淺的奶黃。她打扮得像一個女中學生,但她的臉,老邁,清瘦,雙頰微微凹陷,額上有深深的皺紋,眉眼都垂著,有一種古怪而驚愕的表情——那一年,她已經七十開外了。有人這樣形容她:“光看風貌,好像是騎著掃帚的巫婆;一進她心裏,卻永遠像十六歲少女。”
她叫森茉莉,是耽美小說的開山鼻祖,她的小說《戀人們的森林》《枯葉的寢床》,開啓了女性描寫男同戀情的時代。耽美小說的寫作者及閱讀者,多被稱爲同人女,這樣說來,她是同人女老奶奶了。但,她從來沒老過,她是森鷗外的小女兒小寶貝,他的銀鑰匙他的洛莉塔……終其一生,她是。
較熟悉日本文學的人,當聽說過森鷗外。他與夏目漱石齊名,是日本近代文學的奠基人之一,同時也是日本高級軍醫。谷崎潤一郎曾形容他是:軍服上佩劍的希臘人,這重疊的意象反映了森鷗外一生的重重矛盾。
森鷗外少年時被派往德國留學時,與一個窮苦的女舞蹈演員相戀。四年後淒然分手,女子萬里迢迢追到日本,他卻拒而不見,女子含恨回國。文人慣常把無情化爲多情,前有中國的元稹,把負情故事寫成纏綿的《西廂記》;後有森鷗外,他的成名作《舞姬》即取材於這一段。他結過兩次婚,第二位太太是他的讀者,因爲傾慕《舞姬》而轉而傾慕他這個人。森茉莉就是這第二段婚姻的産物,是他的黃金盟誓之花,楚楚開放。森鷗外曾經說過,茉莉的成長歲月,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。
他當時任日本陸軍軍醫總監,社會地位崇高——不過據說他是庸醫,當時日本軍隊腳氣流行,他認爲是病菌造成,又因爲民族自尊心,堅持“和食至上”,拒絕米麥同食,使得一時間陸軍因爲腳氣病泛濫,幾乎失去戰鬥力。他有公認的文壇地位,談笑有鴻儒,往來無白丁。自家住一個小樓,他時常抱著小女兒站在二樓書房窗口,看東京灣的景致,潮起潮落,白帆來去。
日近代文學奠基人培養女兒“哈德”
森鷗外一生哈德,生活習慣德化,水果都要煮熟才吃,家裏佈置得像德國城堡,茉莉便是城堡公主,三千寵愛在一身。早上,傭人給她打水洗臉,上學,專車接送,連頭都不會自己洗,得由傭人服侍,都是傭人抱著她洗。父親寫作的時候,等閒人等皆不能打擾,只有茉莉會咚咚咚跑進父親的書房,父親便一手抱她在膝上,繼續奮筆疾書。那還是20世紀初的東京,茉莉穿著歐洲寄來的針織衣服,花繡繁複如藍孔雀森林。下午茶時間,傭人用銀盃端來黑咖啡和進口的糕點,父親吃一口,喂她一口。父親的膝就是她的小宇宙,是另一個子宮,茉莉願意永遠蜷睡於此。幾十年後,她仍然細細描繪自己的幼年時代,看過的圖畫書、吃過的糖果、用過的顔色,都是最好的,一切奢侈得像西洋童話書裏的景像。
有大紅的,色彩絢麗。我在穿和服的時候,也佩戴著這副項鏈……不過,這是我父親特別的喜好,他選定了和服的顔色和花紋,以便帶有女式西服的風格。”
十六歲,她被父親許配給實業家之子山田珠樹。夫婿生得英俊,用耽美小說術語就是美形男,且專攻法國文學,出版有《法國文學記錄》《流派——歷史寫實主義》等著作。婚後一年,茉莉生了兒子,再過一年,她把兒子留在日本,交給保姆,與丈夫去巴黎遊歷一年。
來車站送行的父親,在火車開動的一刻,默默地向她點了兩三下頭,茉莉滿臉是淚大哭起來:“那溫柔的薔薇刺,在我心臟中間,現在仍紮著。這是我簡直可怖的戀愛。”五十年後,茉莉這樣寫道。
這是她與父親最後一次見面,一年後,父親因腎炎病逝。那一年,他疾病纏身,越來越衰微軟弱,但茉莉仍在巴黎悠哉遊哉過日子,沒有隨侍身邊。不要怪她不孝,孝是對“人子”的要求,不是對“戀人”的要求。愛人心口流出滾燙的血,可以是一種耽美,愛人尿血,卻是活生生的疾病與生理之穢。看到愛人之天人五衰,是一件殘忍的事,我想森鷗外也明白。也正因此,在茉莉心目中,父親永遠是挺拔英俊的軍人,儒雅慈愛的父親,不老的中年人,是她一生惟一的愛人。
大筆版稅難脫兒子榨取命運
那時候,茉莉的婚姻已經出問題了吧。“生了孩子也不會照料,對掃除、洗衣、裁縫等家務皆無能,同時還犯了奢侈的毛病。這樣的生活需要一點魔法才行。”然而她念念不忘、屢屢提起的,是丈夫曾經送給她的一串項鏈。“鑲著七八顆海貝、系著銀鎖子。這種貝殼形狀奇特,微微泛著緋紅的光宙,纏在我的脖子上,又滑,又冷。這些玫瑰紅的貝殼,也許不大情願落在我的手中,而希望纏在維納斯的脖子上吧。在我學習法語之後,我將這位女神的名字,連同玫瑰紅的貝殼項鏈,丟到茨阿車站的火車座席上了。”不愛他也罷,只要項鏈是美的;項鏈遺失了也罷,只要巴黎是美的;離開巴黎也罷,只要記憶是美的 ……二十四歲,茉莉丟下兩個稚齡的孩子離了婚,再婚,再離婚——她這一生,從來不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。
這以後三十年,她重歸少女生活,雖然不會照料自己,但她承繼了森鷗外的大筆版稅,凡物買貴的總不會錯吧,她過得很逍遙。快六十,她與兒子重逢。離婚後,她再沒見過兒子,此時,兒子也快40,正是茉莉最迷戀的中年男人年紀,她如墮情網。很難說,整件事情是否從一開始就是陷阱,茉莉與兒子有一段蜜月一般的生活,她在兒子說服下,拿出全副家當蓋房子,夢想著房子蓋好後,她、兒子還有兒子的情人將過著甜蜜生活。房子蓋好了,的確有三個人搬進去,是兒子、兒媳婦、兒子的繼母。榨盡了她的一切之後,兒子拒絕再見她,一夜之間,茉莉一無所有。
她從此獨居在東京的一個小公寓裏,房間只有十平方米大,沒地方放桌椅,吃飯寫作都在床上,一盞60瓦的燈,不分晝夜地亮著,茉莉就在床上,一會兒看電視,一會兒睡覺,醒過來喝杯冰紅茶,吃塊英國餅乾。她殘剩的錢很少很少,但她仍然每天都要吃一顆100日元的進口巧克力,雖然她當時每月的生活費只有1萬日元。
寫女兒和父親的“愛情”一炮走紅
就是這時,茉莉開始了寫作,第一部散文集《父親的帽子》一炮而紅,獲得了日本隨筆家俱樂部獎,她從此走上了文壇。直到八十四歲去世,大約三十年間,茉莉寫了八卷本的小說與散文,其中最重要的主題,始終是她與父親的“愛情”。
作爲散文家,她寫童年回憶,巴黎那一年的見聞,暮年的貧困生活。“耽美”二字並非浪得,她用詞之華麗有如錦鍛,形容陋室也是:“床上放著臺式的麵條砧板,上面有切了三釐米的紅色胡蘿蔔,洋八菜八分之一,馬鈴薯兩個,草莓和黃油三明治;在床下的朱紅色花草席上,在銀色鍋裏,一個一個用鹽磨洗到幾乎發亮的蜆、三州味噌、白味噌、白鶴牌清酒、醬油、特級柴魚等,已做好味噌湯的準備;床邊小桌子上,有一排透明容器的黃油、監、糖、橄欖油、月桂樹葉、茶末、三冠牌白醋等,是要用來生産羅宋湯、德國式沙拉、日式酸甜涼拌菜的……”
然而小說家茉莉則是另一回事,她的每一部小說,都是英俊的中年男人與漂亮的少年之間殘酷而美麗的愛情,攻、虐戀、拘禁、鮮血、死亡(以上辭彙皆爲耽美小說術語)。《枯葉的寢床》結尾,男主角殺了自己最愛的人,將他的遺體放在枯葉上,自己再躺在他身邊,享受這幸福的一刻……看著眼熟吧?如果經常上耽美小說網站,此類劇情大概不會覺得冷僻。
同爲耽美作家的栗本薰這樣分析她的作品:其實在茉莉的宇宙裏,始終只有兩個人,是她與父親。固然同性戀是禁忌,但父女戀是更大的禁忌,所以不得不用小禁忌來置換大禁忌。年老年少的兩個男人,實際上是父親和女兒的化身。爲什麽是少年而不是少女?因爲,茉莉不容許別的女性侵入她和父親的小世界。
而茉莉最後的作品《甜蜜的房間》裏,她終於直面她這一生惟一不斷書寫的主題了,赤裸裸描寫父女的濃烈愛情,被三島由紀夫謄之爲“性感傑作”。而她,是一個書寫著的洛莉塔。
日本近代女性文學史裏多少會提到森茉莉的名字,但一般是說她的長篇散文《奢侈貧窮》以及回憶錄《記憶的畫像》,很容易把她當作那些靠寫回憶錄生存的名人子女。日本作家這一行,大概有女承父業的傳統。比如幸田露伴的女兒幸田文,萩原朔太郎的女兒萩原葉子,太宰治的兩個女兒津祐子和太田治子,評論家吉本隆明的女兒吉本芭娜娜。有人稱她們是“父親的女兒”。
84歲暗戀咖啡館中年男人而終
但茉莉的耽美小說,不大有人提,當然也是因爲耽美本身妾身未明,如果這是一種文學體裁,那麽,她是當仁不讓的一代宗師,但如果耽美不是,那麽,她什麽也不是。
耽美有沒有可能是垃圾呢?茉莉在小公寓裏住了十年,從不打掃,所有雜物往地上一扔。十年後她要搬走的時候,雜物積了一米多高,搬家工人揭開上面的一兩層,赫然發現下面的已經朽爛成泥。想想那氣味,還有那必定遍地橫行的蟑螂老鼠,再想想她的寫作,幾乎像一個巨大的隱喻。她也不會做針線活,衣服脫下來從來不洗,就隨隨便便扔在那裏,再找出來穿的時候,要麽臭不可聞,要麽破了洞。怎麽辦?咚一聲,她在晚上偷偷扔到河裏了。
然而世人怎麽看她,其實她並不在乎,她活得自得其樂。七十之後,她的每一天,是在一家叫“邪宗門”的咖啡館度過。據店主人回憶說,她經常一開門就來,只點一杯奶茶,呆在左手邊一張靠窗的座位一整天,寫小說寫專欄,給朋友寫信,借店裏的電話和編輯們聯繫。如果容許我冷酷,她的寫作是一種意淫,與父親的“愛情”是,她念念不忘的巴黎也是——她才去了一年,能記得什麽,她寫的美食、奢華生活都是。在她筆下,她破舊的公寓也像宮殿一樣豪華。
八十四歲,她走完了這一生的路。她去世之後,人們才從她日記裏發現,她之所以每天去邪宗門,是因爲她暗戀鄰座一位中年男人。那男人絲毫不知道自己成爲一場虛擬戀情的主體,卻成全了茉莉的後半生。她以84歲高齡,重新成了父女戀的女主角。
森茉莉的一生,像一則拙劣的寓言故事:不能溺愛兒女呀,否則會毀了孩子的生活。但,我知道,我們都知道,茉莉不是不幸福的,她曾經被一個男人,百分之百、非常徹底地愛過。而讓她用一生來換,她也是願意的。她不僅書寫傳奇,她的一生,就是傳奇。
而她,是父親的小女兒。
同志小說曾有版權糾紛
繼森茉莉在1962年出版第一部耽美小說《情人們的森林》之後,大量女性作者進入耽美寫作。起初多爲原創。成爲日本動畫史斷代標誌的《機動戰士高達》卻觸動了她們的靈感,讓動畫裏面衆多的美型男角色互相戀愛,一時極爲流行。1 983年,《足球小將翼》的上演,使得轟轟烈烈的全面耽美再創作開始。
這時候出現的耽美小說,多爲虛設背景,對內中人物隨意組合,盡情“玩弄”。被這樣“玩弄”過的作品,包括《聖鬥士星矢》《鎧傳》《天空戰記》《幽遊白書》《銀河傳說》等大量漫畫、動畫及奇幻小說。
然而樂極生悲,1999年,任天堂公司向警察局報案,說一位女作者以《寵物小精靈》人物皮卡丘進行同人耽美創作,侵犯了任天堂的版權。警方搜查了這位女作者的家,將其強行逮捕。最後查實,她的確使用了皮卡丘等角色,寫了一本小書,印刷了300冊,在同好之間散發,並沒有從中取利,但仍被認爲侵權成立,她被拘留22天,遭到10萬日元罰款,之後失業、被趕出住所、疾病、金錢上的極度困難……接踵而來,一本耽美同人小說,幾乎毀了她的一生。有人認爲,任天堂的憤怒,是認爲皮卡丘等形象被耽美化(且有色情內容),是對公司角色的極大侮辱,故而殺雞駭猴。此事令整個耽美同人界爲之震動,大家承認同人作品對原作的侵害,也探詢如何能使兩者並存。
中國目前耽美同人小說寫作還未完全成氣候,故而此類法律問題並不突出。但像最近的《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》,運用《無極》的素材以及其中人物關係脈絡,可以視爲對《無極》的惡搞同人,對《無極》是否構成侵權,侵權程度如何,值得探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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